房间内的氛围有些尴尬，夏杨与胧坐在桌子前，看着正对面那个长有络腮胡子的男人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，除此以外，还有数名身材强壮的中年男子。

生病的女孩被胧抱在了怀里，此时已经陷入了昏睡，她轻柔地抚摸着对方的额头，尽管有些烫手，但还不至于无法承受。她将体内的魔力注入对方体内，由于自身是水属性的元素，那股清凉感可以减缓对方的痛苦。

“那么，二位来访目的呢？”留有络腮胡子的男人紧盯着那对男女，尤其是对方怀里抱着的孩子，“二位的身份实在是令人好奇，戴着面具不说，还带着来历不明的孩子。万一二位是所谓的通缉对象，那我这小小的工场可是承受不住，也没有能力招待二位。”

这个男人名叫柯克，是这家工场的主人、也就是老板，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是他的妻子，二人在远离中央区的地方经营着这样一座矿物加工场，负责承接一些来自中央区的矿物加工活计，或是私下里制作一些可以出售到地上的金属工具和金属制品。

虽然是不合乎常规的违法制作，但实际上，他收留了这附近所有能够进行工作的居民，不止提供给了他们需要的工作，还为他们分发工钱，算是相当有良心的人。

今日若非二人迷路，还真找不到这处隐蔽的工场。

“柯克老板，我二人并没有其它目的，只是想找个地方救助一下这个孩子。”胧冷静地与对方说道，“从那边混沌区过来的时候，在巷子里发现了她，也是在那个时候，意识到她身上出现了问题。”

柯克皱着眉头看着二人，企图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什么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。但是对方怀中的孩子，从状态方面来讲的确有些奇怪。他看向身边的女人，稍作交谈以后，同对方点了点头，然后对着面前的二人说道：“我的妻子曾经在救助站有过工作，或许可以帮到你们。”

男人身后的女人朝着胧的方向走去，看着对方的脸，缓缓张开了双手。

“她是个哑巴，曾经被某些人搭配的失败药水弄坏了嗓子，也因此失去了中央区的工作。但是，在医治一些小伤小病方面，绝对可以信得过。”柯克怕对方担心，补充说道。

“我相信她。”胧盯着对方的眼睛，从那一双澄澈的眼眸中，体会到了浓浓的爱意，想来她也是一个温柔的人。“这孩子，曾经被那些生活在巷子里的小混混欺负过，或许在精神方面也有些问题。”

“二位是明知道她的情况，还决定带走她的吗？”并非是在埋怨对方，而是带有几分钦佩。在如此混乱的地方，对于生活下去都是问题的人来说，怎么可能还会拿出多余的心思去照顾那些初次见面的陌生人，若是以柯克来说，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避而远之，绝对不会参与半点。

女人将女孩抱在怀中，先是以额头碰了碰对方的额头，随后皱起了眉头，想来女孩的身体情况应该不容乐观。柯克将一切看在眼里，私下确实有些紧张。

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，夏杨开口问道：“柯克先生，看上去您有些不自在呢？”

“其实，的确是有一些难言之隐。”他看着自己的妻子，以及妻子怀中抱着的小女孩，“那个孩子，你们说是在混沌区的巷子里发现的吧？其实在那个地方，有不少人都出现过这样的情况，也因此还死了一些人。”

“您是说，有很多人因为这种病死去了？”看来这并不是单纯的生病，而是有原因的一种特殊病因。夏杨盯着对方，“他们的身上，也都出现了这种状况吗？”

“是的，意识昏迷，身体发热，绝对没有错。”柯克说道，“很大概率是喝了那条河里的水，那条流经中央区、最后流进禁区的污河之水。”

来的时候有看到那样的河流吗？夏杨回想着走过的地方，并没有与对方描述中相吻合的，他看向胧，对方也是摇了摇头。

“你是说这孩子，喝了那条河流的水吗？”他追问道，“这条河流在哪里？”

“那条河就在废墟的外围。只不过，从河面到河底，都散发着黑色的迷雾，一旦被误吸入人体内，就会染上无法治愈的疾病，就像那孩子一样。”

“无法治愈？！”

这一消息对于二人来说，犹如晴天霹雳。从混混手中救下来的女孩，难道一开始就注定了有如此悲剧吗？他突然觉得心有不甘，结果到头来，自己还是在做无用之举，连一个小女孩都救不了。内心的愧疚在此刻被无限的放大，早知如此，还不如在一开始就结束对方的性命，也好让其脱离这漫长的痛苦。

“真的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？”胧不愿意接受现实，继续向对方问道，却只看到柯克一再摇头，答案已经不言而喻。

“原本那条河流的水还算清澈，也可以直接饮用，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，河水中竟然出现了废弃的矿渣。而且自那以后，类似的废弃物变得越来越多，有些时候甚至可以看到破碎的药瓶，里面的废弃药水甚至有一半已经融入了河水中。”

这不就是严重的水污染吗？而且河流的尽头还是被称作“禁区”的地下水路。一想到那能够造成疾病传播的污水此时已经遍布了整个地下都市，夏杨就觉得内心一阵发凉。

会不会自己也曾经喝过这些水呢？他如此想到，但随即摇了摇头，认为那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
“那你们饮用水的来源呢？”他继续问向黑场老板，“曾经的饮用水来源被污染的话，你们所喝的水又是从哪里来的？”

“这间加工场的水都是从中央区买来的，所以饮用方面完全无需担心。”柯克示意身边的男人将用来招待客人的水杯取来，摆在二人面前，“这是中央区内流过的水，所以可以放心饮用。”说完，他举起其中一杯喝了下去。

对方说的不是假话，也没必要欺骗他们。这么想来，那女孩的确是没有救了。已经习惯了死亡的他，早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，自然是看开了一些。但是胧却显得有些伤神，尤其是看向那个孩子的眼神，变得更加复杂。

就在这时，哑巴女人突然叫了起来，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人兴奋的事情，开始对着自己的男人，用手比划着想要说的话，接着又指向怀里的孩子。随后，男人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，问道：“你说的是真的？”

女人点了点头，然后微笑着看向夏杨二人。

“您的妻子，与您说了什么？”对于手语一窍不通的二人来说，自然是看不懂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，但是从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来看，似乎这个小女孩的事情发生了转机。

柯克急忙向二人说道：“我的妻子玛姬说，这孩子的情况也许还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，因为年纪小的缘故，所以摄入的河水只有很少的量。如果是用中央区配置的解毒药剂，倒是有可能医治过来。”

一听到孩子还有救的消息，二人也是再次打起了精神，追问那药剂在中央区的哪里。柯克与自己的妻子再次交流之后，得到了答案。

“就在玛姬以前工作的救助站，当时还没有完全研制成功的药水，所以对于那流传在混沌区边境废墟的疾病无可奈何，但是那一次她去中央区采购药物的时候，听说这种药已经研制出来了。”

“中央区吗？我们要去的地方正好也是那里。不过，救助站倒是没有听说过。”虽然曾经听雇佣兵库克说过有关救助会的事情，但那些地方到底在哪里，他真的不知道。

“救助站吗？”胧想了想说道：“是不是修建在中央区里那些白色的建筑？曾经倒是有见过来自混沌区的平民进去过，但我从没去过那个地方。”

那是一些修建的如同教堂一般的白色建筑，内部修饰的十分宽阔，可以同时容纳数百人，而且还有单独隔离出来很多房间，甚至还有专门用来配置粮仓的地方。这些都是一些善良贵族特意安排的，用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。

但是，随着近几年其他贵族的大量涌入，一些救助会的性质发生了改变，不再是以帮助平民为主，而是成为了那些权贵们用来赚钱的工具。不止如此，以救济为主的教会甚至还做起了生意，他们将那些需要工作的平民带到教会，责令他们进行劳动——也就是干一些体力活——然后层层克扣他们的报酬，只要他们进行反抗，就会被那些拥护着贵族和权贵的巡逻队关押进水牢、或是以低廉的价格卖给角斗场。

凡是进入水牢的人，没有一个可以活着出来。

“你们若是肯去救助站寻求帮助的话，我的妻子很乐意帮助你们。但是，因为她身份的特殊性，也仅仅是为你们带路而已。那个地方，虽然还是冠以教会的名义，但其实已经暗中变成了商会，被一些来自地上的贵族侵占了。”

“如果这样做就能救她的话……那麻烦您的妻子为我们带路吧。”夏杨坚定地说道。